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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 指間戰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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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  指間戰栗

晚上七點半,終於決出勝負,姜筠輸了。

額角的汗滑到臉頰,衣服快被浸濕,她拿過一旁的毛巾擦汗,又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。

不遠處葉弨正和冰山哥說話,兩人舉止很熟稔,看起來是很好的朋友。

兩個性格差距那麽大的人,是怎麽認識的?

她搖了搖頭沒再往下想,而是回想起剛才的比賽,若要認真追究的話,責任在她。

最後的賽點局,姜筠體力有點沒跟上,頻頻失誤,雖然葉弨極力挽回,但還是無濟於事,她努力調整狀態,但以冰山哥的實力,根本沒給她調整的機會,沒一會就終結了比賽。

雖然輸了,心情卻沒有變差。

大概是因為很久沒有玩得這麽盡興了。

礦泉水放到一旁,姜筠看著葉弨走過來。

“彥樹待會還有事,他說欠的那頓飯下周再補上。”

“啊?”

顯然,陶影並不知道這個消息,上揚的嘴角一下就垂了下來。

陶影的失望寫在眼裏,情緒低落到了極點,姜筠戳了下她的肩膀,朝她使眼色。

“過去問問啊,人不是還沒走嗎?”

陶影猶豫了兩秒,瞧見許彥樹準備離開,她沒有更多思考的時間,立刻拿起一旁的背包,邊收拾東西邊對姜筠說:“那我先走了,手機上聯系。”

說完,她晃了下手機,衣服都沒換就跟了上去。

“行,快去吧。”

陶影走後,姜筠去了休息室換衣服,等她出來發現葉弨竟然還沒走。

他換下了運動服,換回了剛才的黑色T恤和牛仔褲,看起來年紀更小了,像男大學生。

“你拖累了我,不該請我吃頓飯?”葉弨挑了挑眉。

姜筠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:“我?”

葉弨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。

十分鐘後,兩人出現在附近一家越南菜餐廳。

從進門開始她就沒把菜單交到對方手裏,喊服務員點完菜,又順便讓她把菜單也拿走了。

葉弨看得目瞪口呆。

“你就是這麽請人吃飯的?”

姜筠禮貌微笑:“我給錢,我肯定點我愛吃的,你愛吃不吃。”

這是把他當成蹭飯的了。

算了,吃飯也不是重點。

葉弨順了順氣,問她:“所以,你和你前任是怎麽分手的?”

怎麽又提起這個人。

姜筠喝水的手一滯,目光望向窗外的高樓。

說實話,直到現在,她都不太願意想起那個人。

在她簡單的生活裏,那是一個很難被定義的人,她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去描述他。

每每想起這個人,她都會想起一雙陰鷙的眼睛,分手那天,他就是用這樣一雙眼睛咬牙切齒地看著她的。

不過幸好,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,只要他想,這輩子他們都不會再見面了。

“問這個做什麽?”

“我想了解你。”葉弨盯著她。

姜筠眼珠子轉了轉,開口:“我劈腿,一下劈了三個,被他發現,他受不了就分手了。”

葉弨咋舌,無辜的狗狗眼瞪得渾圓。

從他的表情來看,似乎是真的信了,姜筠笑了出聲。

知道她在耍自己,葉弨反應了過來,有些生氣。

“又騙我,姜筠,其實你就是針對我吧。”

這會服務生剛好把紅酒送了過來,姜筠往高腳杯裏倒了一點。

大概是因為心情暢快,姜筠今天特別想喝酒,喝到微醺,再去江邊散散步,對她來說,這就是很完美的一天了。

喝了一點酒,傾訴欲也變多了。

“那我也告訴你一件事吧,讓你心裏平衡一點,”姜筠打開話匣子,右手撐在臉側,“我這一個月,被喜歡的人拒絕了兩次。”

“誰啊?這麽沒眼光。”葉弨撇嘴,挖苦了句,“我以為你已經夠沒眼光了,還有人比你更沒眼光?”

“我怎麽就沒眼光了?”姜筠笑。

“那天放著我不選,非要選周譽清,還不夠沒眼光?”

周譽清?

姜筠努力回想這個名字,等她對應起這人的臉,撲哧一聲笑了。

他還記著那天的事呢。

“周譽清那種人吧,說好聽點是白手起家,不好聽就是暴發戶,錢倒是有了,氣質還沒跟上,一看就富不過兩代,有點眼光的人都不會選他。”

果然還是男人最懂怎麽陰陽男人。

白手起家、事業有成,在他眼裏成了“暴發戶”,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那樣天生好命。

葉弨見她沒反應,又追問:“所以是誰,讓你被拒絕了一次,還能這麽上趕著?”

姜筠哽咽了一下,喉嚨泛酸。

“一個很好很好的人,沒有人比他更好。”

葉弨鄙夷地抿了口紅酒,有點不是滋味。

姜筠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和他說這些,可這些話不由自主地就說了出口。

“你知道嗎,有時候我在網上刷到那種帖子‘在評論區留言回覆『接好運』’,明天你喜歡的人就會主動來找你’,我真的會相信,雖然現在想起來挺可笑的,可當時我想,萬一有萬分之一的可能,真的會實現呢。”

葉弨冷笑了聲。

“姜筠,等你老了,不會被人騙光錢去買保健品吧。”

喝了酒,她反應慢了半拍,好一會才笑著點頭。

“應該會吧。”

葉弨托著下巴看她,眼神深邃。

“沒事,你可以選擇和我在一起,先把我的錢騙光。”

在酒精的催化下,這話有點像在調情。

姜筠楞了楞,擡眼看他。

他晃了晃手機,嘴角彎彎。

“怎麽樣,現在,可以加個微信了?”

——

周末午後的電影院,放映著時下最熱門的喜劇片,人群裏發出一陣又一陣的爆笑聲。

燈光昏暗,室內冷氣開得足,左手邊的冰飲還在往外冒著水珠,坐在中間的覃儀無法再將註意力放在大熒幕上,時不時就轉頭悄悄看坐在她旁邊的男人。

心跳不自覺加速。

半個小時了,她還在想,

怎麽會有人笑起來這麽好看。

熒幕幽藍的光打在他的臉上,如同水族館玻璃魚缸裏翻湧的海浪倒映在他的臉上,俊美又神秘,他今天沒有工作,所以並未戴眼鏡,顯得鼻梁更挺,正因沒戴眼鏡,她才能看到他左眼下有一顆很小的痣,有種莫名的性感。

他看得很專心,眼波裏流轉著笑意,嘴角微微彎起。

整個人散發著難以言說的魅力。

如果他用這樣的眼神與她對視,她想大概她的心跳會比現在要快上一百倍。

她不是什麽情竇初開的小女孩,也見過不少優秀的異性,在意大利留學那兩年,哪怕date過那麽多金發碧眼的外國男人,可還是沒有誰像他那樣,讓她這麽沈迷,讓她在匆匆一眼後就忍不住打探和他有關的消息。

得知他沒有女朋友的那刻,她覺得這是今年她聽過最好的消息。

每次交談,她都忍不住觀察他的臉,和他走在路上,她享受著路人投來的艷羨的目光。

連虛榮心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。

名校畢業,能力出眾,風趣又英俊,他們平時交流不多,但她說的每一句話,他都能穩穩接到她的梗,無疑,這是智性戀和顏性戀的天花板。

在這個世界上,竟然還有這麽完美的人,契合她所有對未來伴侶的想象,而她此刻就坐在這個人的身邊。

想到這,她嘴角止不住上揚。

“怎麽了?”

溫禮昂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,轉頭微笑問她。

覃儀尷尬地小口喝著飲料,搖頭。

“沒事。”

溫禮昂點頭,收回視線。

此時劇情到了另一個高潮,周圍又是一陣此起彼伏的哄笑,掩蓋了她此刻過於劇烈的心跳,緩了好一會,呼吸趨於平靜,她伸手去拿爆米花,卻不小心碰到了他放在身側的手。

指間戰栗、發燙,檸檬味的冰飲在口腔裏蔓延,酸澀中泛著甜味,正如此刻的心情。

僅是這樣的肢體接觸,她都心動不已,從沒有人讓她體會過這樣的感覺,她甚至害羞得不敢轉頭去看他的神情。

氣氛似乎變得暧昧,她的手就這麽放在腿上,漸漸滲出了一層薄汗,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她一直在等,等他牽自己的手。

可一直到電影結束,旁邊的男人還是沒有任何動作。

期待落空,電影散場,走出門時,她看了一眼溫禮昂。

還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,仿佛剛才在電影院裏的插曲從沒發生過,那些暧昧和悸動仿佛只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。

看完電影,溫禮昂送她回家,車廂裏播放著典雅柔和的冷爵士,Stan Getz的表演令人沈醉。

這個男人連音樂品味都好得出奇。

一路上聊得很好,氣氛融洽,到了家樓下,溫禮昂和她揮手告別,她仍舊意猶未盡,看著他離開的背影,她忽然有些心急,走上前輕輕扯了下他西服的袖口。

溫禮昂回頭,眼神裏有詢問的意味。

對上他的目光,覃儀緊張得舔了舔下嘴唇。

“要不上樓坐坐?”

她聲音幹澀,發出邀請。

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五次約會,她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想要快點推進他們之間的關系。

溫禮昂低頭望向她拉住袖口的手,楞了一秒,隨後溫聲說道。

“我公司還有些事情。”

“那下次?”她急切地說。

溫禮昂只是微笑。

覃儀突然覺得這是個不太好的信號,連“下次”這樣沒有確切時間的邀請,他都沒有答應。

她笑得勉強,最後也只能看著他離開。

不知為什麽,覃儀覺得自從離開黎城後,溫禮昂好像對她沒有那麽熱情了,連輕微的肢體接觸都在避免。

晚上十點,轎車停在公寓前。

沒有急著下車,溫禮昂在車裏抽完了一整根煙。

車窗半降,他盯著車頂的掛飾失了神,朝窗外吐了口煙,眼睛半瞇,顯得疏離又厭世。

此刻的他,很不像別人眼中的溫禮昂。

不再親和,不再彬彬有禮,眉眼間多了戾氣,像是厭惡與人接觸。

他向來很會隱藏自己,也一直藏得很好。

就像這麽久了,姜筠從來不知道他會抽煙。

坐電梯上樓,走進門,他習慣性地望向姜筠的房間,那裏仍舊房門緊閉,門口風鈴的位置都未曾動過,吵鬧的電視沒有發出聒噪的聲響,冷清得像無人居住的空屋。

今天是他和姜筠失去聯系的第十天。

沒有微信、沒有電話、沒有見面,他只能從家人口中知曉她的近況,從這些細碎的信息裏拼湊出她的生活。

洗完澡從浴室出來,晚些時候,家裏打來了視頻電話。

鄒淑玢在電話那頭和他分享今天發生的事,家裏今天來了客人,都是她在話劇院的朋友,人太多了,不知誰離開時沒帶上門讓咪咪跑出去了,急得她團團轉,幸好最後在樓下的花圃裏找到了。

鏡頭裏臟兮兮的小貓,瞪著無辜的大眼睛。

知道她在自責,他開起玩笑,笑道:“怎麽身上灰撲撲的,變成小流浪漢了。”

“哎,別說了,幸好找到了,不然筠筠一會回來得急死,明天一早我就帶它去寵物醫院看看,順便給它洗個澡。”

墻上的時鐘指向十點半,溫禮昂皺了皺眉。

他停頓了兩秒,不經意地問:“小筠不在家?”

“下午就出去了,現在還沒回來呢,最近三天兩頭就出去,打扮得漂漂亮亮的,看來是真的有情況了,”說到這,鄒淑玢語氣變得雀躍,“我在樓上悄悄看了,都是同一個男生送她回來的。”

溫禮昂沒說話,揉了揉眉心走到陽臺,住得太高,往下俯瞰時,頗為荒誕且危險的念頭鉆入大腦。

“阿禮?”

太久沒說話,鄒淑玢喊了他一聲。

他像是才回過神來,笑著說。

“嗯,挺好。”

簡單兩字揭過了這個話題。

但鄒淑玢還在繼續往下說:“我前幾天問她什麽時候去北城,她說不著急,在要家多待會呢,真是轉性了,以前在家一會都待不住的,總說想你了,要去找你。”

溫禮昂沒說話,眼睛瞥向陽臺上姜筠養的盆栽,長出了新葉,他想,她還沒看到呢。

時間不早,鄒淑玢說:“那不打擾你了,早點休息,別工作那麽晚,身體最重要。”

“嗯,知道的,別擔心。”

掛了電話,溫禮昂還在陽臺站了一會,視線落在窗臺的盆栽上,可腦海中想起的卻是那個模糊的男人的身影。

月光下,那個男人為她拉開車門。

夜色濃重,姜筠對著他笑。

似乎笑得很開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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